
在二十一世纪初,导演大卫芬奇和蒂姆米勒开始构思翻拍加拿大导演杰拉德波特顿于1981年的R级动画长片《重金属》。这部融合朋克与机械元素的假想动画长片原由派拉蒙影业制作,但由于资金问题,这一计划一度被搁置了十余年。幸运的是,Netflix最终接手了这个项目,将动画长片调整为连续剧集,于是,《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一季于2019年3月15日正式开播,引起了观众的广泛关注。
六年后的今天,《爱,死亡和机器人》已经走到了第四季。与第一季好评如潮不同,第四季的口碑出现了明显的下滑,豆瓣评分仅为4.9分,成为系列中的最低。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并非仅在于主创团队的创意枯竭。实际上,这部作品中的短片形式为其中的一些成功集数赋予了浓缩感,它们像精密的齿轮一样,每一帧画面都紧密地咬合在一起。
短片形式也存在沦为流行符号的堆砌和拼贴的风险。主创团队试图在视觉上制造一种刻奇的后人类文化景观。我们可以看到街头在末世与巨婴进行殊死较量,以及太空上演的角斗场景,仿佛太空时代的人们重新建立了宇宙“罗马帝国”,而市民社会则倒退至贵族化的社会。这种滥觞于《大白鲨》的High Concept(高概念)在第四季中被过度使用。
每一部短片几乎都依赖于某一高度概念化的假设,例如家用智能清洁电器开口说话会抱怨什么,或者猫咪与家政机器人做什么。这些假设呈现完毕后,故事往往就此戛然而止。这凸显出后现代文化工业的匮乏性:作品的拼贴化、碎片化与平面化导致了意义的丧失,不再具备向某一崇高母题层层掘进的能力。这与文论家伊哈布哈桑在《后现代转向》一书中的观点相呼应,即在一个以疯狂的理智为风尚的时代,价值极易失去效用。
对于后现代的这一症结,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在《恶的透明性》一书中也进行了深刻的评论。当现代性达到爆发点时,一切都得到,仿佛在一种狂欢中前行。在这种狂欢之后,我们所做的只是模拟狂欢、模拟,现实中只是在真空中加速前进,因为所有的目标已经成为身后的历史。在后现代状况中,意义的消失不是通过结束或死亡,而是通过增殖、传染、饱和或透明化。
《爱,死亡和机器人》这部剧集本身具有成为“梗”的可能,它为观众加固了自身的亚文化身份认同。第四季放大了前三季中隐而未显的结构性弱点。若剥去其拥挤的太空、科幻、赛博朋克等元素,所呈现的文化想象其实相当陈腐。例如,在某一集中,东方女战士在角斗场中逃亡,用磕磕绊绊的汉语口音吟诵古诗,但这些诗句与剧情并无太多关联,更像是一种东方文化符号的展示。
《爱,死亡和机器人》第四季的缺憾在于其与后人类的技术想象脱节,不再反思机器人的意义所在。观众难以捕捉到剧集的意义,仿佛意义在各种流行文化元素的机械复制中消散。我们期待这些意义能够重新汇聚的时刻,以便真正体会到后现代文化的自由、开放与多元的一面。这篇文章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