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房屋檐角上挂着冰棱子，在寒冷中慢慢融化成水滴，它们轻轻落在石阶上，宛如定时一般的滴水声不断催促着时间的流逝。我在湿冷的被窝中蜷缩着身体，听着更漏的滴答声，数到第七十二次时，耳边传来了鸨儿尖锐的嗓音，她正在招徕客人。铜镜中映照出我苍白而青绿的肤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仿佛一个活鬼的形象。
初次遇见祥子哥是在胡同口，他拉车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其中夹杂着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手中着帕子，看着他后颈上滚落的汗珠沿着脊背流下，在粗布衫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深色汗渍。他提出要赎我出去的时候，我的手心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然而无奈我已成为了窑姐儿，那些红色手印比的刀还要锋利。
接客的那个夜晚，我咬破了舌根，味与檀香混合在一起。鸨儿在外面甩着绢帕嘲笑我，说我是小狐狸精。铜盆中的热水冒着白烟，我凝视着水面倒影中的碎瓷片，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用刀片割破手腕的画面，想象着那血珠会不会比胭脂还要鲜艳。
后来听说祥子哥变得像行尸走肉一般，我蹲在城隍庙后头黯然神伤。月光将槐树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吊死鬼的舌头。我袖袋里攒的片，突然感到这个世界比白房子的被褥还要让人恶心。
当我上吊的那一刻，房梁上的蛛网缠住了我的头发，我望着窗外飘过的云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临终前着我的手。她曾告诉我女子投胎是为了还债，然而我这辈子所欠的债，即便是下堕十八层地狱也无法清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