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黄荭沉浸在《一种幸福的宿命》的翻译中时,我正好在译《游吟诗人》。她在译到“不需要战胜虚无,甚至不需要治愈虚无,只需要经受住它的考验”这部分时,我正于“译后记”中书写自己的感悟:“在‘中世纪’结束的夜晚,我在北美荒山上看见彗星陨落,仿佛‘游吟诗人’拖长剑策马狂奔,群星闪烁为他们点亮征衣……”我深感,这不仅仅是一种时间上的巧合,更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就像红楼中提及的“冷香丸”的制作,其中的“可巧”二字,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而又必然。
的确,“不要战胜虚无”,因为虚无是无法战胜的——那些声称战胜虚无的人,可能只是活在了梦幻之中;“同样也不需要治愈虚无”,因为虚无并非是一种疾病,而是人生的底色。就像波德莱尔常用的“画布”的隐喻:“黑暗本身就是画布,上面画满了已消失的生命,它们仍活着,以亲切的目光注视着我!”“只需要经受住它的考验”。
那么,如何经受住虚无的考验呢?作者菲利普·福雷斯特似乎在他的作品中给出了答案:诗歌创作本身就是答案,也可能是无解之谜。答案就在于“在虚无中创造”或“创造虚无”,其界限模糊。
对于这本名为《一种幸福的宿命》的小书,作为潜在读者,我仿佛看到了其中的章节如同荒野中的帐篷,在星空下等待那些“通灵者”前来栖息。这些“通灵者”,如同波希米亚人般,远行寻找归属。漫漫长夜在帐篷里被缩短、折叠,仿佛一场拼图游戏。
我曾看过一部关于鲍勃·迪伦的传记电影,影片中鲍勃·迪伦心中住着毕加索和兰波。古今的游吟诗人似乎都在彼此的影子中找到了共鸣。影片中的一句台词“我是另一个”,正是兰波标志性的名言,也是通灵者之间的联络暗号。在经历了各种情感波折之后,“成为一名通灵者”。我仿佛看到了鲍勃·迪伦的真身,在万育馆的舞台上,他的声音与琴声瞬间让整个场馆变成了一座空谷。
电影中的女星凯特·布兰切特反串扮演鲍勃·迪伦的形象让我深受触动。那天晚上,当鲍勃·迪伦唱出《像一块滚石》时,我仿佛看到了女娲补天遗落的那块巨石,无牵无挂,自在独行。
住在菲利普·福雷斯特为我们搭建的“一种幸福的宿命”的帐篷里,我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仿佛古今诗人彼此相望,诉说凄凉。这种凄凉或许正是虚无的另一种形式,而其中的惊喜与盼望正是在于“异世忽相望”。
要实现这种“异世忽相望”的宿愿,可能需要借助作者菲利普以及诗人兰波所追寻的“简单而又晦涩”的“通用语言”。这种语言似乎能废除世界上现行的方言的多样性,让不同时空、、国籍的人们能够交流。正如兰波深夜路旁,聆听星辰的低语,那种语言如露珠滴湿额头,浓如美酒。在这顶顶可折叠的“小帐篷”里,的诗人似乎已经开始使用这种通用语言彻夜长谈。
这种语言如同群星窸窣,畅行无阻。我审视自己的母语汉语时,竟然如同看一门外语一般,无师自通。古老的象形文字因此焕发了青春,我于是思如,创作了《里的语言》。这似乎是受到了兰波看元音字母的眼光的启发。
住进这个“小帐篷”,常常让我感到一种“眩晕”。正如作者引用阿拉贡的话说:“我对我所阅读的作品唯一的要求就是带给我眩晕。”这本小书从第一页就带给我眩晕的感觉,如同我多年前第一次乘长途汽车越过唐古拉山的体验。真实本身令人眩晕。但仔细想来,之所以感到眩晕是因为这本书中充满了悖论。比如在谈到象征的寓意时,作者说:“诗人扑了个空。”这里的空并不是真正的空无一切,而是在扑的过程中发现了世界的假象。正如杜甫的诗中所说:“听猿实下三声泪。”诗人扑了个空是一种自我救赎的方式。而在这个过程中与兰波同时代的人们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摆脱那些幻觉。只有在拥抱夏日的黎明后才能明白只有一扑才能世界的假象一扑才能真正地拥抱世界这正是艺术的使命所在吧正如毕加索所说艺术是的一样只有才能找到永恒的美这也是菲利普福雷斯特所倡导的对于人生的积极态度吧面对苦难生活我们应努力搭建属于自己的帐篷以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通灵者并在其中找到真正的自己在这本小书中我找到了对人生荒凉的肯定在其中受难的心灵可能会找到真正的知音并发现灾难深渊的本质是一种幸福的宿命这也许正是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吧最后我想对译者黄荭表示敬意她对于兰波诗歌的翻译让我看到了诗歌的多角度和多重含义同时她的翻译也给了我启示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母语汉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