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乐哲学领域一个历久弥新的议题便是音乐的情感特征。柏拉图曾表达音乐能唤起听者的情感状态的观点,而亚里士多德提出了音乐能模拟或代表情感这一有趣但深奥的观点。虽然古希腊的音乐面貌已无从知晓,但音乐哲学的思考却流传至今。从音乐的情感特征出发,哲学家们进一步思考音乐哲学更为根本的问题,试图探寻纯音乐的价值究竟何在。
罗格斯大学荣休教授、当今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哲学家之一彼得·基维在《哲学百科全书》的“音乐哲学”条目中提及,随着音乐艺术的发展,这些问题在17世纪初开始受到关注。彼时,歌剧的出现让人们开始思考音乐在情感表达中的真正作用。但直到18世纪晚期,无歌词的器乐作品成为西方音乐的主要形式后,音乐与情感的关系以及纯音乐的价值才真正引起哲学家的重视。
德国唯心的代表人物谢林,是首位将器乐作品视为最纯粹艺术的哲学家。他认为纯音乐能让我们瞥见类似于康德自在之物的绝对真理,将听者视为这一真理不可或缺的部分。这种唯意志论的音乐哲学在谢林的学生叔本华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叔本华的音乐哲学观念独特且深入人心。他认为音乐是最高级的艺术形式,因为它最抽象,与表象世界及其概念联系最少。在他看来,音乐能够表达人类所有的情感状态,无需任何附加因素。例如,音乐给歌剧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维度,能够克服情节或剧本中的平庸或荒谬。这种纯粹性体现在:通过音乐,我们可以某种独特的方式进入一种不属于任何人主观性的领域。对此,罗杰·斯克鲁顿爵士评价道,叔本华的音乐观让我们窥见了生命最深层的奥秘。叔本华的理论也解释了为什么音乐能够唤起情感并直接作用于意志。在他的名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叔本华提到音乐通过和谐与不和谐的形式来表现意志的满足或受阻,旋律提供了欲望的复制品,停顿则类似于延迟满足的意志等等。叔本华认为音乐展现了意志本身的内在运作,而非表象的囚笼。这一观点后来得到了尼采的继承和发展。
关于音乐的哲学思考并非没有争议。许多学者质疑音乐是否具有如此独特的形而上学地位,能直接展现意志、唤起情感并承载生命的奥秘。比如彼得·基维等学者质疑情感是否由音乐唤起,而斯蒂芬·戴维斯和杰罗德·莱文森等学者则持肯定观点,认为音乐引发的是接近的情感而非鲜活的情感。至于纯音乐是否具有深奥的特征及其价值的问题,同样在哲学界引发激烈争论。学者们对于深奥的定义持有不同看法,因此对此问题的看法也各不相同。斯蒂芬·戴维斯提出了“音乐深度”的概念,而阿兰·戈德曼则强调音乐的抽象特征能带给人们一种魂游物外的体验。马尔科姆·巴德则从音乐的抽象本质入手来解释其价值。然而正如奥克兰大学哲学博士马特奥·拉瓦西奥所指出的那样,关于纯音乐的价值问题仍然困难重重。目前要想在哲学层面达成一致依旧困难重重但也正因为这样更显得迷人。这种争论表明了音乐和哲学的魅力所在就在于这种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和探讨空间。这个领域里不存在标准答案或许正是其最迷人的部分让我们不断去探寻去深思去感受音乐的无限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