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蜿蜒流淌的灞河第七弯,总会冒出丝丝缕缕活跃的烟气。那烟,宛如三爷悠闲吐出的烟圈,旋转着向云层中升腾。
天色尚且朦胧,灰蒙蒙的如同轻纱覆盖,而村东头王家的芦花鸡已经开始鸣叫。母亲早已用竹篮蹭过沾露的茄子秧。篱笆上的牵牛花轻轻抖落紫珠,恰巧落入她围裙的口袋中,沾满了泥土的气息。当灶膛内松枝噼啪作响,蹦出火星时,我蹲在地上观看蚂蚁们忙碌地搬运食物,它们搬着饭粒儿钻入地洞,仿佛在进行一场默契的地下活动。炊烟顺着老树的疤痕上升,天空现蜿蜒的烟雾痕迹,像老裁缝不小心让蓝棉线脱了针脚。
暮春时节的炊烟最为诱人。新晒的麦草与艾蒿一同燃烧,发出青麦粒的甜香。我们兴奋地甩着书包回家,看到笔直的烟柱,知道是张家媳妇在蒸槐花闷饭。她家的灶火旺盛得足以烤熟红薯。我家的烟则喜欢画圈圈,母亲说那是风婆婆在烟囱口舞动手帕。揭开松木锅盖的那一刻,白汽和玉米饼的焦香交织在一起,仿佛棉花糖般甜美,甚至村头的狗都竖起耳朵倾听这美妙的乐章。
到了腊月时分,炊烟仿佛带着魔力。晒得炸皮的柴火在灶膛里笑出金的火焰,房梁上的猪肉油珠跳入火中,仿佛在跳舞。除夕之夜,我注意到烟囱口飘出的烟星子粘在窗棂上,宛如撒了把冰糖渣——这或许是灶王爷回天宫时捎带的年礼。
这些年漂泊在外,我见过阿尔卑斯山的炊烟排成队升上天空,仿佛唱诗班的孩子们;也见过京都的线香青烟规整有序,如同老和尚敲击木鱼的声音。但这些都比不上家乡烟囱里飘出的独特气息——那是我母亲炒莴笋时铁铲刮锅的声音,是我父亲添柴火时哼唱的秦腔《智取威虎山》。火星子跳进陶罐中,引起灰尘飞舞,仿佛在阳光下跳起了圆圈舞。
去年霜降时节我回到家乡,发现老烟囱已成了麻雀的游乐场。母亲用燃气灶炒菜,却仍喜欢在后院的柴灶上为我煨制鸡汤。她抓起一把松针引火,火苗瞬间窜出一朵红色的莲花:”你看看现在的烟,笔直如电线杆,哪像以前会扭动身姿。”的确如此,那烟直直地刺破天空,失去了当年的俏皮模样。当太阳落山时飘起毛毛雨,雨丝斜斜穿过烟雾,仿佛是某家媳妇在纺织一匹湿润的粗布。
夜晚做梦时我化为一缕烟,顺着砖缝钻进各家各户。看见新嫁来的小媳妇用手机拍摄”柴火灶教程”,民宿屋顶喷洒人造烟雾来装点门面。小侄子则戴着VR眼镜在虚拟的炊烟中捉摸空气。清晨的风吹醒了我,木窗缝中透出丝熟悉的焦香——原来母亲在灶膛里埋了红薯,烟灰中还残留着火星。
我恍然大悟,炊烟怎会真正消散呢!城市夜市的烤苞米让我喉头紧缩,儿子的蛋糕蜡烛被吹成歪脖子树,老屋拆下的半截烟囱如今种着花卉置于阳台。那些飘散的烟末子早已化作风筝的线头,牵引着所有在外飘荡的风筝。
晨风轻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春笋破土而出,灞河湾处再次冒出炊烟。李家新媳妇正在蒸制大肉包子,烟柱依旧画着它那独特的”年轮”。
晨曦初露时分的竹林显得格外宁静而和谐。灞河岸边的炊烟再次升起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家的温暖与安宁。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李家的新媳妇正在用她的勤劳和热情为家人准备着丰盛的早餐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就是她对家人深深的爱意和期盼。
岁月流转家乡的炊烟依然如故它不仅是一道道美食的象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