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的星火
聂茂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我能够想象那时的屋檐、田野和泥泞的小径
你的天空低垂，带着陈旧的沉睡
你的海岸线延伸着无垠的荒凉
你的河床平静，任由星辰照耀着冰封的景象
你的大地孕育着贫瘠的牲畜和四万万面黄肌瘦的同胞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一头东方的雄狮，疲惫地卧着，如同层层叠叠的阴影
带着无尽的动荡、内部的纷争和命运的循环
在生与死的诅咒中，承受着铅块般沉重的苦难与羞辱
承受着无声的泪水、腐朽的气息和辛辣的言辞
承受着被歧视的目光和永恒的孤独
承受着羞于启齿的懦弱在发辫中发出的怪异声响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无数次辗转反侧，我站在河流的源头
千年的江山依旧像一本缓缓展开的古籍
明灭的一瞬，凝固的眼神依旧泪流不止
血的荣耀依旧闪耀在种子的冰凉之上
雪的寒冷依旧封存于春意盎然的花蕾
通往黎明的神圣之旅依旧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直到那一天，遥远的地平线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送来了高粱般炽热的布尔什维克
再生的风暴卷走了忧郁的黑暗历史
崭新的生命将深沉的爱献给了辽阔的华夏大地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黑白相间的山水，古老的大地
诞生一朵花，它的名字叫玫瑰
板结的黄昏突然变得明亮
科学的指针划过一张张脸庞，水一样流淌
细雨纷飞，如同我的小船
在夜航的河流中桨声阵阵
中国的心脏从停顿的螺旋状跳动中
开始复苏，并以巨大的勇气
朝向风起云涌的世界进行有力的搏动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黑白相间的山水，古老的大地
诞生一匹马，它的名字叫民主
沉默的嘴唇突然发出声音
往事历历在目，镰刀和铁锤不断翻滚
记忆奔涌的端口，狂风阵阵，旌旗猎猎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黑白相间的山水，古老的大地
诞生一堆火，它的名字叫自由
黎明之光不再黯淡
那些不老的花朵奋力挥舞着风的手臂，迎接春天的到来
那些激动的情绪离开天涯海角，疲惫地坐在屋檐下，不再流浪
那些精神的养分带着鲜红的基因，埋进咆哮的土壤里
是你，用暴力的鞭子愤怒地抽打黑夜中的闪电
是你，用黑夜中的闪电愤怒地倾泻烧焦的言辞
是你，用烧焦的言辞愤怒地滋润干涸的田埂
是你，用冒着青烟的田埂愤怒地踢踹残破的黄昏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黑白相间的山水，古老的大地
潮湿的天空被照亮，谁的花朵从庭院里绽放?
古铜色的皮肤开始了有节奏的呼吸
五月最初的日子，一首诗诞生于一场运动
诞生于一个全新的节日，诞生于奔走相告的秘密组织
诞生于火，诞生于光，诞生于金土水土的责任与信念
诞生于科学之光、青春的庭院和人流如水的街道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我用整个夏季思考一个问题
假如没有你，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拥有什么样的族与民、家与国
假如你从西山落下，错过了我的迎接
错过了曾经有我居住过的乡村与街道
那么，我可能依然徘徊在病入膏肓的模糊小径
看悄悄溜走的时间在正午的指甲上发霉
看年轻的姐姐出嫁，撕心裂肺留下无助的泪眼
看祖传的节日像水中倒映的星星，不断上升和下沉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我认清你光荣的存在以及最后的背影
认清不曾幻想的一切，认清大海的上空有鹰盘旋
我跟在你的后面，带着固执的向上的虔诚
带着白天和夜晚，在你的屋顶久久地张开血色的翅膀
你的方向是我雨水中能够坚持的唯一选择
我不再迷茫，就像我第一次看清你那样
不再用浅薄的感谢来交换一场春雨
不再用廉价的言辞来粉饰一段历史
不再用失败的回忆来安慰一次战斗
不再用被摧毁的时间来虚构你沧桑的脸孔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我在伟大的节日里继承你的血脉
我读着你的眼泪，带着风的姿态
我被你不经意地抛向远方
又猛力拉回到自己发烫的河流内部
那些鲜花只属于你，包括你的芬芳与笑脸
你总是这样，让我忘记你，又以新的方式提醒我
迎接你，拥抱你，目送你，像沧海桑田的花瓣
带着露珠的清新，沿着风雨兼程的康庄大道
一路向东，直到太阳高照
直到你的果实在秋天的树枝下悄然滑落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你将生命的河道交给磅礴而出的朝阳
像交出不曾拥有的花朵，交出时间之上的特权
交出发光的岁月，交出流动的长河和激情的诗篇
你投身古老的寂静，如同雄鹰一去不返
我深信这个季节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希望看到的稚嫩的事情
我深信神州大地上的贫穷与富足与所有人的想象相等
我深信先行者的使命得到了血的延续，见证了火的奔腾
我深信诗歌的宁静里有着麦子的锋芒和水稻的芳香
我深信成熟而辉煌的旗帜带着光荣的青铜飘扬在祖国的城墙上
从未如此贴近你，在风雨交加的序幕之前
你是玫瑰、是宝石，是短剑，是风中的舞蹈
是黎明的寒星，是深夜的战斗，是国家的命运
是男人的鲜血，是女人的哭泣，是残忍的嘴唇
是金属的盒子，是毒蛇的巢穴，是死亡的仪式
是升起又落下的时间，是倒进又逃出的黑鸭子的风
是一切的可能，是最初的开始，是最后的结束
今天，站在新的世纪的门槛
站在风暴过后的季节的中心
回望一百年的苦难历程
回望一百年的启程与转折
辽阔的大地上，澎湃的情愫山呼海啸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是巨人的呐喊，是历史的传承，是时代的召唤
是你的使命，我的使命，他的使命
是十四亿中国人的呐喊、传承与使命
是熊熊燃烧的伟大的传统
是绵绵不断的加持的力量
是千帆竞发的时代的壮举
是排山倒海的历史的车轮
这腾空而起的火焰啊
这浩浩荡荡的火焰啊
这无法复制的五四的火焰啊
2019年五四前夕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