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这句流传千古的名言出自大文豪苏东坡之口，道出了竹子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自古以来，竹子在中国历史文化长河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不仅如此，它还孕育了丰富多彩的文化艺术形式——竹编，作为一项以竹丝、篾片为主要材料，通过挑压交织技艺制作的传统手工艺，其历史可追溯至久远的年代。
在广东省汕头市潮南区溪美朱村，活跃着一群坚守传统的竹编艺人。他们将对竹编的热爱融入生活，曾以此维生，也以此为业。在这些艺人的精湛技艺下，山林间常见的毛竹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变成了既实用又美观的生活竹器、时尚精美的工艺品，其中尤以花篮制作技艺最为精湛，享誉海内外。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这门承载着悠久历史的传统手工艺却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面临着传承的困境。2020年，溪美朱村传统竹编花篮工艺成功入选潮南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标志着其文化价值得到了官方认可。
“如今，全村能够熟练掌握竹编技艺的人已经不足百人。”谈及这一现状，今年75岁的竹编老艺人朱喜贞忧心忡忡，他深知这项技艺传承所面临的严峻挑战。他热切期盼，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今天，能够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保护和传承这项技艺的行列中来，让这门传统老手艺焕发新的生机，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令人欣慰的是，在当地画匠的鼎力支持下，传统竹编花篮正借助“直播快车”这一新媒体平台，逐渐被更多人所认识和喜爱。
文/图：南方日报记者 张伟炜
通讯员 郑扬扬
老艺人55年如一日，坚守竹编技艺
“解放前，我们村子相当贫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依靠编织花篮维持生计，这门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成为了人们赖以生存的支柱。”回忆往昔，朱喜贞感慨万千。他所说的“祖辈”，具体年代已无从考证，只依稀记得村里老人曾说过，“祖辈在两三百年前首创了竹编花篮技艺，此后便代代相传，成为了我们村的特色产业。”
他介绍说，在过去，竹器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生产生活用具，而花篮更是潮汕地区婚嫁习俗中不可或缺的物品，“新婚夫妇成婚后的第三天，女方回娘家时必须带着花篮，花篮筐外绘有石榴花等吉祥图案，寓意着吉祥如意、早生贵子。”
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朱喜贞思绪万千。6岁时，他父亲因病去世，留下母亲独自支撑这个家。年仅11岁的他，便开始跟随邻居、叔伯等长辈学习编织花篮，从最基础的剖竹条开始。“竹编工艺的优劣，全在于双手和篾刀的熟练程度。”朱喜贞感慨道，刚开始学习时，他常常把握不好刀的力度，不是割伤自己的手，就是被竹条戳伤。然而，他并没有气馁，经过刻苦练习，不久便能独立编织出一个花篮。
到了20岁时，朱喜贞的编织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他开始以此为业，日夜不停地制作花篮，最快一天就能编织出一个直径30多公分的花篮。他说，那时他经常看到乡亲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编织，“现在想起那场景，感觉特别怀念。”
“生活竹器的制作工艺一般包括选竹、劈篾、编织等步骤。在编织过程中，还可以运用各种技法，如疏编、插、穿、削、锁、钉、扎等。”在他看来，竹编不仅是一门手艺，更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到外地打工，或留在本地从事电器产业，他们认为依靠竹编无法过上富裕的生活，因此不愿意学习传承。加上越来越多竹编老艺人相继离世，当年被视为日常的溪美朱村传统竹编花篮工艺已经走到了消逝的边缘。
长子回乡，与父亲并肩传承手艺
毕竟是祖辈流传下来的手艺，朱喜贞希望能够将其传承下去。结婚生子后不久，他便开始有意地教年幼的儿子编织竹篮，“祖辈的手艺不能后继无人”。
今年46岁的朱松才是朱喜贞的长子，与父亲一样，他的童年也沉浸在竹编花篮的世界里。从八九岁开始，他就能够给父亲打打下手，砍、锯、切、剖、拉等基本功越练越熟。初中毕业后，朱松才就留在父亲身边帮忙，同时也尝试独自编织花篮。
朱松才清晰地记得，17岁那年，他花了两天三夜的时间独自编织了第一个完整的花篮，这个花篮随后以27元的价格被人收购，“那时我高兴极了，把钱上交给父母后，他们拿了几块钱给我作为奖励和鼓励，我立马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吃粿条庆祝。”
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彼时的朱松才也向往外面的世界，渴望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18岁那年，他便前往珠海打工，一去就是10年，期间也到广州打过工。他说，那些年自己非常努力，工资待遇也还不错。不过，后来由于多种原因，他29岁那年决定返回家乡，与父亲一起坚守竹编技艺。
全身心投入到竹编行业后，朱松才一年到头几乎都忙个不停，尤以农历腊月最为繁忙，因为这个月份好事最多。多年来，他也见证了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以前没有通讯设备，收购商经常要上门询问花篮数量，现在不同了，只要电话一打微信一发，我做了几个花篮他一下子就知道。”
画匠助力，传统竹编获“云”端推介
实际上，严格来说，编织好的花篮只能算是竹篮的半成品——即竹篮“坯”，只有经过画匠的彩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花篮。而收购商实际上指的是给花篮画上彩色图案的画匠，画匠将竹篮坯收购后再进行最后的艺术创作，将多彩美观的花篮呈现给有需求的老百姓。
今年63岁的朱镇喜正是这样一名画匠。他从12岁开始就跟着伯父学习竹篮油漆画，至今已经为无数竹篮画过图案，“画什么图、上什么色，都有严格的规矩。花篮上的图案最多的是花果类。例如，寿桃寓意长命富贵，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发财花寓意富贵吉祥，牡丹花寓意雍容华贵等。”
在他的工作室，各种尺寸的花篮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其中有不少已经画上了精美的图案。工作室的一角摆放着各种颜色的漆料，还有若干支画笔、一个卡式炉以及小锅。朱镇喜说，彩绘花篮最难的是调色这一环节，“别看色料只有青、红、蓝、白这几种，要调出令人满意的颜色可是相当考验心思的”，在他看来，加上调色，算起来至少需要10道工序才能将一个竹篮坯变成漂亮的花篮。
干一行爱一行。虽然彩绘竹篮坯的题材不算太多，但是这么多年来，朱镇喜并没有感到厌倦。2018年，他还紧跟时代潮流，在抖音、快手平台开通了个人账号，利用网络直播的方式将花篮成品推介出去。至今，经过他巧手彩绘的竹篮远销海南、昆明、上海等地。“目前手头还有100多个不同尺寸的竹篮等我画，快的话一天可以画4个。在众多尺寸的花篮中，直径36公分的花篮销量最好。”朱镇喜说。
眼下，包括朱镇喜在内的竹编工艺行业从业者都清楚地看到，随着现代生活方式和习惯的改变，许多传统仪式逐渐被简化，民间对花篮的需求量逐渐减少，竹编产业渐渐从“宽街”走进“窄巷”。朱镇喜认为，溪美朱村传统竹编花篮工艺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了保护和传承这项技艺，他将继续利用直播平台，将这项传统技艺推介出去，让更多人了解和喜爱这项美丽的传统手工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