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一这一天收获颇丰之际，我偶然翻出藏匿在柜子里的两双旧布鞋。细细观察，鞋上细密的针脚在暮色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泽，这是二姑亲手纳制的千层底。回忆的涟漪随之荡漾开来。
春节前夕，尚未踏入家门，就接到了二姑的电话，她在电话中满怀期待地询问我的归期，并询问我爱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一如既往，我的答案仍是那碗充满家乡味道的搅团。在浓浓的节日气氛中，家家户户桌上都少不了大鱼大肉，但唯独我对搅团情有独钟。以前回家时，母亲知道我的喜好，总会提前为我准备一锅，无论是蒸、炒还是凉拌，都美味可口。
如今母亲不在，二姑依然记得我的喜好。她早早地为我准备好了搅团，等我到来时，热气腾腾的搅团已在灶上温着。大年初四那天，当我踏入二姑家的大门，远远就看到二姑伫立在风中等待我们。她身着暗红色棉衣，蓝布围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头巾的一角随风飘扬。表嫂打趣说二姑天刚亮就在院门口开始期盼我们的到来。
进入堂屋，八仙桌上摆满了各种零食，都是我小时候眼巴巴等待的零嘴。二姑自己炸的麻花、柿饼、苹果干和绿豆饼等美食堆叠如山。大家热闹地在屋子里聊天，连表哥们都说今天姑姑心情特别好。姑姑爽朗大笑：“当然了，今天娘家的人都来了嘛。”
虽然二姑已经八十岁高龄，但她仍然亲自下厨为我们准备饭菜。她搬来了自己腌制的蔓菁菜，那是一种让人眼眶的菜肴。还有一瓶特别的苹果腌辣白菜，表嫂笑着说：“大过年就吃这个。”二姑轻声补充：“这是你二舅妈（我妈妈）生前的拿手菜，现在没人做了，给你们多吃点。”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大家赶紧转移话题，二姑又开始了她的絮絮叨叨，只有娘家亲人回来才舍得开这坛菜。
天色渐暗，我们准备离开时，二姑突然起身进入里屋。伴随着樟木箱开启的声音，她拿出三双布鞋。鞋底菱形的针脚密实整齐。原本这些鞋是准备给姑父做的，但姑父年前因病去世。二姑抚鞋底的针脚，那些菱形的线头似乎都在颤抖。她轻声说：“你带回去，你姑父的脚码正好合适你家老公。”话尾消散在空气中。
大家赶紧争抢着试穿鞋子以避免二姑触景生情。最终这双鞋归了我家老公。离开时我们带走了柿子醋、甑糕、柿饼等各种特产以及给每个侄子侄女的礼物。二姑每年都为姑父纳制新鞋她的爱铺满了整张炕席也许这就是陪伴的真谛吧。
回程的路上二姑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去后视镜中她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为门框上的一点红而怀中的布鞋依旧带着樟木箱的香味每一针都蕴未言尽的嘱托。想起姑父离世那天二姑在电话里只说了那句“布鞋还剩三双没上底”。如今剩下的两双新鞋依然保留着二姑的叮咛与关怀仿佛那些被棉布包裹的岁月正轻轻触碰着我的膝盖唤起我对亲人的无尽思念与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