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实之下的阳光似乎赋予了新的温度,我跪在病房内,静默于那片被春日气息浸润的樱花树下。此刻的怀抱里,只剩下沉寂的骨灰盒,但底部却藏匿着一枚早已生锈的婚戒。床头的监测仪器持续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那是沉睡了七年的身体正缓缓苏醒的讯号。
护士惊恐的呼喊声中,我扯下了紧扣鼻口的呼吸面罩。眼前的全身镜里映照出我锁骨下的伤疤,此刻它竟如一朵被数字编织的樱花般绽放。当我触花瓣的一刹那,医院中所有的数据流涌入了我的意识。那瞬间,我目睹了三十七个顾沉的克隆体从不同的时空坠落,他们在销毁前,唇语重复着:“要长命百岁啊。”
突然间,地下冷库的警报声震耳欲聋。赤足奔向33号冰柜的我,发现顾沉的遗体完好如初。当他的右手指尖冰霜消融,掌心肌肤显露出纳米刻印的真实情况:我们从未进行过移植,所有的治疗记录都是反向的假象。真正的病患其实是他,而我,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健康的存在。
在地下十八层的量子计算机自动启动,父亲的全息影像在蓝光中扭曲着述说:“顾沉是唯一适配的抗体容器,他自愿成为你的疼痛过滤器。”屏幕上闪过的文件是他签字的同意书,将所有病症通过芯片转移给自己的决定。
窗外的樱花海疯狂生长,每一株的根系都缠绕着顾沉的克隆体残骸。我挖掘树根处的冻土,发现了一个印有蛇形标志的金属箱。箱内装着2217个记忆胶囊,它们按照时间顺序记录着顾沉每次启动循环的心理报告。如:“第77次循环,她今天食欲增好了”;“第1666次循环,她在玻璃上画了只小猫”;“第2217次循环,她说樱花盛开了”。
当最后一个记忆胶囊嵌入墓碑的凹槽时,整座城市仿佛静止了一般。顾沉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带着十七岁那年夏天青草的香气:“其实每次说分手,都是我在不同时间轴上爱你。”数据雨逆着重力升向天空,每一滴都包裹着我们的遗物——我摔碎的手机壳、他烧毁的婚戒设计图、童年病房的蜡笔画以及所有被删除的吻。
当芯片的自毁程序启动时,我吻上了顾沉冰冷的唇。他睫毛上的冰晶化作蓝蝶飞舞,风暴般的数据中,我们初见时的咖啡馆在废墟上重建。窗上的死亡逐渐消逝,最终凝结成稚嫩的字迹:“顾沉永远爱着温念。”
晨曦中的樱花树轰然倒下,树根处涌出的是1999年的培养液。那时的我蜷缩在舱内如婴儿般脆弱,手中着一段机械指骨——那是顾沉在最后一次循环时留给新生宇宙的礼物。当第一缕真实的阳光刺破云层,所有时空的玻璃都映照出相同的画面:我们白发苍苍,坐在樱花树下。他小指上戴着我曾给他的生锈婚戒,而我发间别着的是那朵由数据编织却已干枯的花。
